全球500强之一的AT T公司亚太地区前总裁温先生今天视察了我们公司。他现在是一个拥有数亿资产的香港出版公司董事长,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人。
中午由我做东,请他吃饭。
亿万富翁要吃什么呢?我有些茫然。珠海虽然颇多山珍海味,但要让温董吃得满意,究竟需要怎样的排场?谁料温董轻言轻语:“方便的话,我就吃素!”于是,我们顺便进了怡景湾大酒店旁的西餐厅。
温董、刘先生、我及LD一行四人,点了四份商务套餐。我们的三份,有荤有素;温董的那份,还真是全素。
席间,我向温董请教吃素的益处。温董的一番素食理论,听得我心服口服……
一谈到吃素,就会被许多人问及“修行”的事,总是被弄得很茫然,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每每想起前一段时间的一次对话,只涉及一些简单原则,比谈“修行”容易多了。起因是去日本交流,这天中午他们知道我是素食者。
“你什么都不吃吗?” (每个人都忙着劝别人吃,有人客气的问。)
“我刚才吃了一个苹果。” (我礼貌的回答。)
“他是一位素食者。”我的同事放了个炸弹。客气的寒暄显然不如这个话题有趣,大家如同看斑马一样一起盯着我。
“你信仰什么宗教吗?”
“没那么复杂,只是生活方式略有不同。我的原则很简单,尽量不伤害别人。”
“可动物不是人!”
“我们喝着牛奶长大,它辛苦种地让我们吃,当它哭着求你不要杀它和它的小孩,你是否下得了手?你是否忍心?小时候大家都玩过老鹰捉小鸡的游戏,那表示它们的母亲不希望它的小孩受到伤害。它们打不过你,但你不会利用你的强大去欺负别人吧,”
“那你肯定反对我们吃肉。”
“我不会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的,这也是一个简单的原则,如果你喜欢吃苹果我逼着你吃梨,那也是暴力。你快乐着你的快乐,我幸福着我的幸福,于是天下太平。只是你要了解自己在做什么,结果是什么,并且肯承担,那你有权选择你想要的生活,不一定要和我一样嘛。”
“可是你不伤害别人,别人也会伤害你。”
“你总不能因为别人偷了你的自行车你就去偷别人的自行车吧。”
“养那么多鸡不就是给人吃的么。”
“好像在南北战争时期就有人说:黑人天生就是奴隶,他们的儿子、儿子的儿子天生就是奴隶。”
“我很佩服你,面对这么多美食能忍得住。”
“我不会虐待自己的。他们对我没有吸引力,我不需要忍的啦。我刚才已经吃了一个苹果,香甜而且多汁(席间已经有人为我点了一盒牛奶),瞧,我还有牛奶,并且每个人都很关心我是否够吃,够营养,小小的善意就得到了很多回报,这世界真的很公平的。”
“你真的适合信一个什么教。”
“这跟宗教没有关系,只是一些简单的原则,我不会啃着鸡腿给我的儿子讲动物是我们的朋友,这样做的结果是他不仅没有学会仁慈反而学会撒谎,因为你心口不一。有很多事情是我们在幼儿园里就学过的,比如说:大家都是好朋友、撒谎不是好孩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有礼貌、帮助别人、好好学习、天天努力向上、讲卫生......这些都是极其简单的原则,就是要认真地去做,总不能长大了还不如一个小孩。”
(时间久了,很多对话记不住了,不外乎把这些简单原则应用到生活和工作上,但是这些被重新提及的简单原则已经跨越午餐成为延续到下午的话题,也许还会延续到他们的生活中。许多人连小孩会的事都不会做,小孩懂的事都不懂,却谈论着这个经典那个法门,不知道爱的人满嘴都是感动,自私的人却在谈着奉献。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修行”,那么复杂的事还是交给那些“大修行的人”吧,让我简单的活着,多做事少说话,这也是一个简单的原则。)
在我逐渐弃肉而吃素的过程中,我没做过任何所谓的 牺牲 ,所有食物没勉强放弃过一样。我虽相信,人在生活中善自保重身体,是信仰的一部分,但我个人在弃绝肉食中,与信仰毫无关联。
有一次,我领着班上的学生去远足,路过一个屠房,大家看着各种动物的尸体在吊车和输送带上运送着。我就问那位做向导的政府验肉员:“请问老兄,如果一头牛害结核病,一叶肺烂坏了,您们怎样处理呢?”
“我也请问你,你的苹果上有个烂斑,你怎么办?你还不是把它削掉,然后吃下去吗?我们也是一样做。”我注意到学生们脸上吃惊的表情。于是我向他们指出另外的不同点:动物的病菌会寄生在我们人的身上,而苹果的霉菌只会活在果菜上面,再者,它也不会周流循环,就算把苹果的烂疤吃下去,也不至于害病。
看见报上的一幅图画,一口烧热的油锅中弓身着一条鳝鱼。图画的插图大意是说,下油锅的鳝鱼极力弓起身体,厨师不解,拿出鳝鱼用刀剖之,才知其腹内怀有一条小鳝鱼,它是为了保护腹中的小生命,努力地弓起了腹部。
听友人讲起一件他目睹的很悲惨的事。一条有黑缎般光亮皮毛的雄性狗,离开刚下狗娃的花狗准备到街对面不远处的一家肉食小店去拾一些骨头。大约是被爱情及爱情的结晶冲昏了头脑,它从北向南穿过十字路口时,没注意到一辆微型客车正从东风驰电掣般开来,“哐”的一声,被车撞了个正着。车子几乎连速度都未减一下就开跑了。车子刚刚离开,狗就在车子喷出的废烟中,一个鹞子翻身站起来,撒腿往肉食店跑去。在它被撞倒的路中间,有滩红色的血慢慢向四周流动和凝固,像一个心的形状,血中间漂浮着几根黑亮的毛。
黑狗迅速地跑到小铺子,用嘴拾起一根粗大的带肉的骨头,转身又飞一样奔回它的花狗和小狗娃的身旁,并将拾来的食物喂给了它们。这一系列行为在不过10分钟内全部完成。当它把捡到的骨头转给花狗时就无力地倒在了花狗的身旁。谁也不会想到,从路上站起来跑掉时,“身手敏捷”的黑狗怎么会在一瞬间死去。
友人说,黑狗将骨头转给花狗时,他听清了它们相互间那种类似安慰的、狺狺的低语。与它们的声音不同,它们的眼睛都充满了那么深深的哀痛、悲伤。尤其是黑狗的眼睛,似乎是含着泪光,充满对生命的留恋,它那么固执地看着自己的爱侣,看着自己的孩子,连眼睛都不转一下。那种目光,即使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会心颤。
我还知道,几年前冰岛政府否决了原本拟定的再次允许捕鲸的计划,原因是“找不到能使鲸迅速了结痛苦的捕鲸枪”。在引起我们兴趣的事件日益增多的日益刺激的今天,珍爱生命这件事显得书生意气。然而,假如阅读黑狗含泪的眼睛,鳝鱼竭力弓起的身体,以及听到冰岛政府人道的尊重生命的决定,心不猛烈的跳动,并向生命致以你最诚恳的敬礼,那么,活着就失去了它最本质的快乐。不是吗?
我在这样一个阴郁的漫长午后,开着车行驶在珠海的情侣路上,一遍一遍地回想温董的话和与生命相关的片断,它们就像挂在屋檐下风干的萝卜条,让你记忆生命曾经是那么饱满、丰润和微光闪烁。而珍爱生命,就像用泉水去浸泡萝卜干,无论是哪一种形式的浸泡,都会让人看见生命恢复原状的过程,一种世间最耐人寻味的过程,一粒种子到开放花朵的过程。
听了温董的一席话,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成为一个素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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