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陈兵教授,1945年生于甘肃武山,1968年毕业于兰州大学中文系,1981年毕业于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宗教学系,获哲学硕士学位。1987年从中国社科院世界宗教所调四川大学宗教学所,现任研究员、博导。)
释迦牟尼成等正觉,创建佛教,如日游空,光照万世,恩覆全球,予亿万众生以无穷利益,为人类文明作智慧眼目。俗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释迦创建的佛教,作为一个享有崇高威望的文化实体,生存于浊恶众生之中,也难免被一些邪魔恶人当作获取名闻利养的招牌、广告、孳生出种种“附佛外道”,鱼目混珠,恶朱夺紫,贻众生以无穷祸害。就象参天大树有葛藤缠附,名优产品往往被冒牌伪造。
附佛外道源流
附佛外道在中国的炽盛,虽然是近世的事,但溯其渊源,亦甚为深远。以神通获取名利、分裂僧团、自立“五法”欲图佛陀教主之位、多次谋害佛,因而遭受生身堕陷阿鼻地狱现报的提婆达多(调达),堪称一切附佛外道的宗祖。佛教传入中土蔚成大势之后,渐有附佛外道出现。起初多是不法僧徒、妖妄刁民借佛教威望,假佛僧为旗号,造反作乱。如东晋建武元年(317年)北平(今河北满成一带)人吴祚“立沙门为天子”,聚千人造反;后赵建武三年(337年),安定(今甘肃泾川)人侯子光自称佛太子,“当王小秦国”,聚众称帝。北朝乱世,不法沙门造反者,如张翘、司马百年、昙标、法秀、司马惠、刘惠汪、刘光秀、刘僧绍等,不胜枚举。其最著名者为北魏宣武帝时冀州沙门法庆,他自命“新佛”,创“大乘佛”,力倡杀人,谓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又合狂药令人服之,父子兄弟不相识,唯以杀害为事,”率徒众数万,攻城夺郡,被元遥所歼灭。
法庆自称“新佛”,当是利用佛经中弥勒下生成佛说在社会上的广大影响,迎合民众不满现实、憧憬象弥勒佛那样的救世主及早降世的社会心理,自称弥勒以煽惑民众,起事造反。此后,假弥勒降世为旗号造反者此灭彼起,如北魏五城郡胡人冯宜却、贺悦回城,隋代唐县人宋子贤、扶风沙门向海明、唐贝州王怀古、怀州沙门高昙晟、四川万年县女子刘凝静、延州白铁余等,皆假称弥勒佛造反。这成为中国一大社会问题,历代王朝,皆严加镇压惩治,斑斑血迹,溅红史册,腾腾杀气,染污人间。然屡禁不绝,犹如毒树旋砍旋生。
宋代以降,附佛外道日渐活跃。如宋金元之白莲教、毗卢教、糠禅、香会,明清之罗祖教、闻香教、斋教、黄天教、圆顿教、大乘教、真空教、青莲教、弘阳教、青帮,近代之同善社、先天教、灯花教、归根道、一贯道等,其名目流派愈演愈繁,愈来愈大。在有些地区,其教势远远超过正统佛教,如明万历十四年(1586年)憨山大师到山东崂山一带时,发现当地人已不知有佛教,多信奉罗祖教。由于历代朝廷严禁,附佛外道与其它类似道门只能在民间秘密传布,至民国肇兴,政府失控,乃得公开活动,其中有些如一贯道、真空教等,在港台地区已取得合法地位。
宋代以来的附佛外道派别虽多,但溯其渊源,主要有依附佛门弥勒宗、净土宗、禅宗的“弥勒教”、“白莲教”、“罗祖教”三大系。
自北朝以来借弥勒下生说起事作乱的“弥勒教”,唐宋以后不绝如缕。北宋庆历七年(1047年),贝州(今河北清河一带)人王则以“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持世”为口号造反。元代,以烧香礼弥勒聚众结会的“香会”在华北活动频繁,河南棒胡托弥勒下生“妄造妖言作乱”,袁州(今湖北宜春)僧彭莹玉以劝人念弥勒佛号、入夜燃火炬名香礼弥勒结社造反,其后韩山童、徐寿辉等假香会起红巾军(号称“香军)反元。明初虽遭禁绝,然其弥勒降世说与道教思想混合,演变为诸多民间秘密会社共同信奉的“三佛应劫”、“三阳劫变”说,依弥勒下生说编造的《弥勒三会说》、《五龙经》、《大圣弥勒化度宝卷》、《弥勒古佛救劫编》等伪经,流传于各教门中。明清两代,假三佛应劫、弥勒降世说起事造反者仍持续不断。
白莲教,系从南宋初吴郡僧茅子元创立的净土宗系的“白莲宗”演变而成。茅子元自称“白莲导师”,依天台宗义理制《晨朝礼忏文》、《圆融四土图》等,劝人茹素念佛,将净土教义世俗化,开男女同室共修净业、在家人主持寺庙之先例,甚至以男女通淫吸引人,渐演变为外道。元代流传的白莲教,已杂糅了弥勒教、摩尼教、道教的内容,衍生出许多流派,明清以来诸会道门,都被看作白莲教的衍变。
罗祖教(罗教)初称“无为教”,由成化朝密云卫戌兵、山东即墨人罗梦鸿(罗清)人称“罗祖”者创立,依附宗门临济宗。罗祖力传其道,被囚入狱,徒众记其言为《苦功悟道卷》等五部宝卷,称“五部六册”。万历年间,教势日炽,佛教徒也颇有通习“五部六册”者。历朝禁而弗绝,衍生变换出老官斋教(斋教)一字教、大乘教、三乘教、龙华教、糍粑教、金幢教、观音教、真空教、青帮、一贯道等流派。
明末以来,弥勒、白莲、罗祖三系附佛外道互相融合,并与依附道教等的其它外道相混杂,衍生出黄天、弘阳、闻香、静空、还源、西大乘、鸡足山大乘等道门。黄天教,由明末北直隶万全卫(今北京万全县)李宾(号“普明虎眼禅师”)创立,外托禅宗,暗承罗祖,编造有《普明如来无为了义》等宝卷。收元教、长生教、圆顿教等,皆其衍生物。弘阳教具称“混元弘阳教”,由明万历年间河北曲周县人飘高(韩太湖)创立,尊罗祖,造有《混元弘阳叹世真经》等数十部宝卷。闻香教,有大乘教、东大乘教、大乘弘通教、弘封教、善友会、清茶门、清净门等别称,由明万历年间蓟州皮匠王森(石自然)创立,有《老九莲》、《续九莲》等经卷,教势甚炽,衍生出的圆顿教、金幢教等,在台湾至今传续未绝。西大乘教是一个以北京西郊香山南麓的尼寺——保明皇姑寺为基地的教门,由明正统时陕西尼吕氏(人称“吕菩萨”)创立,与王森所创东大乘教(闻香教)有血缘关系,奉《古佛天真考证龙华宝经》等伪经。鸡足山大乘教又称“张保太大乘教”,由清初云南大理贡生张保太在佛教圣地鸡足山开堂立“大乘教”而得名,张保太袭永昌杨鹏翼之说,长斋念经,自称“西来教义”,以吃斋念佛做会烧香拜佛劝人入教。杨、张撰有《佛赦》、《三教指南》、《归元直指》等书。其教流布西南、江南十省,乾隆帝斥为“邪教之尤”,镇压甚力。
民初流行的归根道,即颇袭取其说。此外,明清以来流传的附佛外道,还有多种。附佛外道的特质与祸害
中国历史上形形色色的附佛外道,大略表现出以下共同特征:
一、其教首率多自称或被徒众称为佛、菩萨降世,或自称苦修悟道,或现神异惑人。如北朝法庆、隋宋子贤、向海明等,皆自称弥勒佛降世,多白衣长发,“称解禅观,妄说灾祥”。宋子贤还“善为幻术”,“能变作佛形”,现光明、火坑等境,因致“远近惑信”。向海明能依归心者“辄获吉梦”,由是“人皆惑之”,“翕然称为大圣”(《隋书》卷二三)。罗教教祖据称自幼奉佛,多方参访,苦修十三年而悟道。西大乘教祖吕氏尼有“阻驾出征”的神异,被视为观音菩萨或无生老母化身。闻香教创立者王森据说因救孤仙而得异香之术,人闻其香,“心即迷惑,妄有所见”。黄天教祖李宾号称“普明如来”、“皇极古佛”,其妻称“普光佛”,其二女称“普净佛”、“普照佛”。真空教祖廖帝聘称“无极圣祖投化”。一贯道创始人王觉一号称“王古佛”,传其掌心有古佛字纹,该教所奉的第十三祖杨还虚、徐还虚,号称观音、弥勒二古佛托化,其前身青莲教的五位祖师“五老”被称为“先天五老古佛”化身。圆顿教祖弓长所造《古佛天真考证龙华宝经》中,自称阿弥陀佛、真武老祖、天真古佛临凡。其它附佛外道教首,也多自称古佛降世、菩萨化现。这显然是一种利用民众崇佛心理欺世惑众、诱人入教的手段。
二、附佛外道的教首祖师,绝大多数为文化程度、社会地位很低的在家人,至高不过贡生,多有家室之累,往往传位于其子女。即使是僧尼,也多属不守佛戒、不通佛法的伪僧,多带头破戒,如北魏法庆以尼惠晖等为妻,唐武德元年(618年)造反称帝的怀戌沙门高昙晟,立尼静宣为“耶输皇后”,西大乘教皇姑寺的尼众皆蓄发作男子揖,不具尼僧威仪。这与正统佛教的祖师大德绝大多数是佛学湛深、戒珠清净、解行超群、有高度文化素养的出家比丘,形成显明对比。
三、附佛外道皆表面崇佛,打着佛教或佛教新派的旗号。其教名目如“白莲”、“大乘”、“真空”、“圆顿”等,多取自佛书,白莲教由佛教白莲宗衍变而成,罗教、大乘教、鸡足山大乘教、黄天道、圆顿教、一贯道等声称出达摩、慧能门下,编造有以禅宗六代祖师为前辈祖师的传宗谱系。它们虽然也尊奉、礼拜佛菩萨,但其归依对象与正统佛教并不相同,多神、佛共奉,如鸡足山大乘教崇奉无极圣祖、玉皇大帝、弥勒佛,弘阳教奉“混元老祖”为唯一至上神,罗教、真空教、圆顿教、一贯道等皆以“无生老母”为诸佛之上的最高神,为其实际归依的对象,“无生老母”乃一杜撰的神祗,与佛教无关。至于自称出达摩、慧能门下,则纯属假冒,无何凭据。
四、附佛外道虽假佛教为幌子,其实并不真正皈依佛法僧三宝,尤其是不皈依以僧伽为核心的佛教教团,不皈依代表佛陀正法的佛教各宗祖师大德的正见,而且多反对、否认、排斥正统佛教、住持僧伽。如北魏僧法庆以“新佛出世,除去旧魔”为口号,对指为“旧魔”的正统佛教进行疯狂破坏,“所在屠灭寺舍,斩戮僧尼,焚烧经像”(《魏书·元遥传》),实为灭佛魔王。罗教、真空教、一贯道等虽自称宗门儿孙,而扬言六祖后佛法不传出家人,只传在家人(指他们所奉的教首),否认宗门法脉,实际只皈依罗祖等教首。其活动多不在合法寺庙,不受政府有关部门管理,与正统佛教历来以合法寺庙为传播中心、受政府有关部门管理的情况颇为不同。
五、附佛外道虽然也有奉、诵《金刚经》等佛经、念阿弥陀佛者,但实际上主要尊奉其教祖编造的“五部六册”等伪经,其说多杂糅三教言句,鄙俚粗浅,难登大雅之堂,不堪与浩瀚精深的佛教三藏相提并论。其所宣扬,虽亦颇有行善修道乃至真空无生、明心见性等相似于佛法的词旨,但总的看来,不成系统,佛学水平甚低,不具佛四谛十二因缘、三法印等核心义理,不具正见,且往往篡改、曲解佛经。如佛教《弥勒上生经》等明明说弥勒下生成佛在“将来久远”、“阎浮提岁数五十六亿万岁”以后,附佛外道则篡改为现在下生,以便作他们假冒弥勒佛的依据。元明以来诸附佛外道共同宣扬、作为其教义支柱的“三佛应劫”说,称过去燃灯佛出青阳劫、管度道人道姑,现在释迦佛出红阳劫,管度和尚尼姑,未来弥勒佛出白阳劫,管度在家贫男贫女,此说不见于经传,纯属无稽之谈。附佛外道经书中水平最高、最近禅语,曾被兰风和尚评颂的“五部六册”,大略以未有天地之前的“不动虚空”为当人自性、诸佛法身。《苦功悟道卷》载,罗祖自言他参禅时,蒙“老真空发大慈悲,从西南放道白光,摄照我身,梦中摄省”,方得“心地开通”。“老真空”实际上是人格化的神明,又称“无极圣祖”,后来更被进一步神格化。罗祖还反对净土信仰,混同儒释道,鼓吹“三教原来只一般”。从宗门正见看,此乃错认光影,堕于忆想空,其所见“真空”并非佛法所言缘起性空、本来空性,乃外道见解。当时高僧莲池大师及紫柏真可弟子密藏道开,曾予批驳,斥其“假正助邪,诳吓聋瞽”。附佛外道教人的修炼功夫,往往须赌咒盟誓方得其传,其实不过杂糅释道修持法之皮毛,不得释道之真髓,如黄天教实以丹道诱人,然所传并非真正丹道,有些道门虽亦念阿弥陀佛,而不依净宗正旨。附佛外道还往往编造一些政治世变方面的预言谶记以煽惑人心。总之,附佛外道的教义终归以背离佛法正道、“心游道外”为实质。
六、附佛外道往往有反当局的政治目的,常造反作乱。诸附佛外道,差不多都曾有过造反的历史,“教案”千宗,班班可考。附佛外道之所以多次更换名目,便是为躲避朝廷镇压。附佛外道因秘密活动,易与黑社会牵连,至如青帮、一贯道等,其教首与地方封建豪强结合,进行贩私行动、霸赌包娼、贩卖人口等罪恶活动,近代以来又有投靠帝国主义、卖国蠹民的丑史。附佛外道教首,多由索取信施、剥削徒众而发财致富。如罗祖自建经堂传道后,移家眷于石匣,“远来馈送颇多,因而致富”(《军机处录副奏折》)。其后代袭掌教权,多藉教发财。莲池大师当时曾一针见血地指出罗祖“口谈清虚,而心图利养,名无为而实有为耳”(《正讹集》)。闻香教祖王森当教主后,迅速由一穷皮匠变为一方巨富,田产遍天下,庄园“屹立如城”。向信徒索取香钱,逐级往上递交,是他们致富的财源。设置封建等级制的严格管理体制以紧紧控制信徒,于是便成为各附佛外道的拿手好戏。附佛外道屡禁不绝,其教首甘冒杀身之险违法传道的一大原因,大概与贩毒分子一样,是被巨大的经济利益所驱动。
挑战与反思
附佛外道为什么千余年来不绝如缕、屡禁不绝?为什么在推翻了封建专制、社会苦难大大减轻的现代还有增无减?为什么三宝俱在,代有高僧大德住持弘扬正法,而不少虔信佛教者包括一些知识分子和受过三皈五戒的佛弟子不去听那些佛学湛深、道德高尚、博学多识的佛学大师说法,不读诵渊深精妙的佛典,不参加合法的佛教活动,偏偏愿受不通佛法、人格卑劣、文化甚低的附佛外道教首诳惑,爱读诵他们编造的鄙俚不经、文句不通的伪经,爱冒着危险参加他们的非法活动?附佛外道这种久治不愈的社会毒瘤,病根究竟在哪里?如何根治?这是从古到今一脉相承的附佛外道现象提供给政界、学界、教界的一则公案,应严肃对待,深刻反思,认真参究。
从根本上讲,附佛外道是人们较低层次的宗教需求与佛教现状之间矛盾的产物。较低层次信仰的第一需求,是企望“活佛”、“新佛”等圣人降临救度世人,与古犹太人盼望弥赛亚降临同类。怀此信仰者对不可见的神明和已灭度的佛陀信心不足,执着有形相可见的崇拜对象,不喜欢或不能依理性思考高深的哲理,而仰赖活生生的肉体佛、圣人救度,这种“活佛”、圣人往往被赋予神通广大、能满足多种世俗愿求的神格。这种信仰需求,常因专制压迫、人间苦难、社会弊病等外缘而膨胀。然现实佛教,已不能满足广大民众的这种信仰需求:肉体的佛陀早已灭度,时值末法,佛教哀颓,虽佛祖遗教尚在,而多深奥难懂,祖师大德之解释发挥,多带经院哲学气味,析理玄深,思辨致密,名相繁多,且侧重于出世间,层次过高,不能贴近人们的现实生活,唯上智者、专业修道者可入,非无文化、理论思维能力很低的广大民众所能接受。修持好的高僧大德虽然代不乏人,然多隐遁深山、谦恭无为,接触面、知名度较小,不能令多数民众见闻获益;或则其修持过于精严刻苦,广大民众难以引为楷模。而众多粥饭僧、哑羊僧之坐食信施、不守禁戒、贪求利养、执着事相,使民众产生反感。佛教之衰,与附佛外道之盛同步。佛教的衰颓,给了精于掌握民众心理的擅长文化投机的恶人可乘之机,他们被经压抑而膨胀变态的强烈世俗欲望驱迫,不遑顾及因果报应,可不象高僧大德那样严谨审慎、谦恭无为,而敢于抓住民众信仰心理,瞄准佛教弱点,妄称新佛出世或古佛降世蛊惑人心,用一切造神技术和方土伎俩制造偶像崇拜、名人效应,编造些通俗易懂的宝卷伪经广为宣传,信仰热切而智慧微浅的善良民众,便糊里糊涂上了他们的当。从法庆到李洪志,代代附佛外道,莫不以“新佛出世”或古佛降世为立教之本,一脉相承无有变更,自称古佛降世或新佛出世,成为一切附佛外道最明显的标记,凡遇此等人,便可断定十个中有五双不是好东西,慎须提防。
佛菩萨化身,非仅一二,所在多有,既为化身,绝不会自己说破。《楞严经》佛言:“我灭度后,教诸菩萨及阿罗汉,应身生彼末法之中,作种种形,度诸轮转,或作沙门、白衣居士、人王、宰官、童男童女,如是乃至淫女寡妇、奸偷屠贩,与其同事,称赞佛乘,令其身心入三摩地,终不自言我真菩萨、真阿罗汉,泄佛密因,轻言未学,唯除命终阴有遗付。”自称佛菩萨化现降世,不是骗子,便是入魔。兴办附佛外道,有巨大世俗利益可图,可使文化甚低、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不费气力地升级为万众归仰的神佛、明星,享受到皇帝也未必能享受到的尊荣,满足种种世俗欲望。正是这世俗尊荣名利,诱使一代代烦恼增上之徒附佛兴教,自投地狱。只要众生贪心不息,佛教虽存而衰,附佛外道恐怕就不易绝种较低层次信仰心理的另一特点,是崇拜神异奇迹,并把神异奇迹视作心目中的“活佛”必备的神格。古今附佛外道,莫不抓住民众的这种信仰心理,制造神异奇迹以神化其教首。直至当今的卢胜彦、李洪志,依然如此,并尽量攀附科学以为凭据。不少人误上附佛外道的当,便是由于好尚神异。炫耀神通异能,可看作附佛外道的又一重要标记,凡遇此等人,大须仔细。当知依佛法修持有素者,即便发诸神通,也必隐藏不露,不遇除以神通教化外别无他法教化的众生,绝不轻易显现,更不会以神通自夸。因为神通异能,仅为心识幻用,不能敌业,外道亦具,佛法精神,在以智慧断烦恼了生死,神通不过是禅定中的副产品,无神通也不妨正道,无智发通,容易增益烦恼,障道造业。为防盛谈神通掩盖佛法正旨故,为防世人误解佛教为神教巫术故,佛陀不言咒术,戒律严禁显通。故真正圣人、有修证者,不会炫耀神通。世间所见神通异能,往往作假非真,如“佛子张小平”原来被吹得神乎其神,后来被揭穿全属捏造。即使真实不虚,也未必是真神通,或可以咒术役使非人而现,或可被鬼魅附体而有,巫婆神汉,及病羸、意志薄弱者,常见因鬼神凭附而显神异,岂可当作圣人活佛之标志、具大智慧的凭据?
较低层次信仰心理特别是现代人信仰心理的又一特点,是执着眼前小效,或只求治病健身,或仅望改善世俗生活。附佛外道尤当代李洪志等,便善于抓住人们的这种心理需求以售其奸,或吹嘘入其教者可凭其符水、祖师加持触摸而愈病,或宣扬练其功者有病不用吃药而自愈,或鼓吹习其法者诸事顺遂、家和人安、不遭灾厄。他们传习的功法,也不无治病健身之效。当代附佛外道,善于陈列若干事例大事宣传,人们往往因得了治病消灾等效验,对附佛外道教首感恩戴德,深信入骨,或因轻信附佛外道的实效例证宣传而误入其邪径。殊不知愈病健身,原因多端。各家气功,练习有方者几乎都会有祛疾健身之效。信仰佛教,坐禅念佛,得治病健身、消灾免难、家和人安之益者,更为习见之事,发神通能“发功治病”者,亦大有其人,因属世间小效,佛教徒多不肖张扬宣传。现代心理学已证明:任何信仰的安慰及心理上的自我暗示,都可以产生调节身心、治病健身的效果。鬼神附体、巫婆神汉,也颇有确能发功为人治病者。被附佛外道、气功师们大肆吹嘘的发功治病及炼功不药而愈,大抵多属心理暗示或鬼神附体的作用。利用造神技术、名人效应,把一个人吹得神乎其神,使人崇仰信赖,组织盛大集会,形成集体气场,总会有一些人当场得气,有些人多年痼疾会当场不药而愈,甚至被激发出特异功能。千万人中,有一二个如此治好的病例,便大肆宣传,大量治之无效者则掩盖不言。这是当代气功大师们人人知晓的秘机,附佛外道最会运用。即便是练其功实际得到好处,也是得小失大:因此深信附佛外道,接受其邪见,远离正人正道,随附佛外道谤佛谤法,卖力传其邪道,成为魔眷,造无间业,自害害人,堕入地狱长劫受苦,是为占小便宜吃大亏,可谓无智之尤。
附佛外道的猖獗,严重破坏佛法的弘扬,是佛教在近世以来面临的诸挑衅中不得不回应的一种。随着社会的不断民主化,政治力量对附佛外道的压制越来越小,附佛外道自由发展,将会升格为合法的新宗教,与佛教革新派相混淆。在日本和南韩,新兴佛教层出不穷,数以百计,其中便不乏实际背离佛陀正法的附佛外道。这已成为现代佛教发展的一种趋势。如何在这种情势下弘扬护持佛陀正法,是佛教界应作长远考虑的一大问题。
郭兆明居士说得好:附佛外道的昌盛,“亦可反影佛教正信者在宣传方面的失败,使跳梁小丑有机可乘”(《香港佛教》第355期)。附佛外道是佛教衰颓的伴生物,也是反射佛教弊病的镜子,佛教应从这面镜子中发现自身的缺陷,针治弊病,振作图强。加强自身建设,整顿道风,培育人才,是回应附佛外道挑战的根本。其次,应在契机施教上大下功夫,说法应尽量通俗易懂,尽量契入民众生活,使广大民众都能接受,都能从佛法中首先得到去病健身、安和吉祥的实效。应尽量提高佛教徒的素质,提高信仰层次,运用多种方式弘扬佛教的智慧,提高国民的思维水平,使广大民众都明白佛法以智慧自净其心的精神,将较低层次的信仰引导向理性的、智信的高层次信仰。
对附佛外道,佛教界不能坐视不理。应向民众和政府有关部门揭露附佛外道假佛教旗号贩卖邪法的行径,批驳其邪说,揭示其祸害。以佛教团体的名义对其毁谤佛教的作法和助长附佛外道宣扬邪法的出版部门等提出严正抗议,乃至通过法律程序提出控诉,维护佛教权益。对佛教内部的附佛外道,应予驱摈揭露。对误信附佛外道的人,应以友善的态度予以劝导,帮助他们弃暗投明。只有芟除附佛外道的毒草藤蔓,佛法的菩提树才能茁壮生长,福荫群生。只有广大民众具有了佛法的正见,提高了信仰层次,附佛外道的毒草藤蔓才会失去其孳生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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